猫猫宇宙论

飞鸟亲吻跃出水面的游鱼,从此与世界有了交集。

[蒲熠星X郭文韬]《乌托邦与生活系完美男友》


SUMMARY:莎士比亚未曾完成的悲剧不是爱而不得,而是留他一人孑然一身地行走在这人世间。



蒲熠星到家的时候是六点一刻,比平时晚了整整一小时十五分钟,一份缠人的跨行转账将工作时间凭白多延长了半个多小时,即便今天幸运地赶上了安静得出奇的地铁站,蒲熠星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十五分钟,他站在家门口翻找钥匙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腕上挂的手表,JD的Grande Seconde Moon*,与郭文韬腕上的那一块刚好能凑成一对,蒲熠星轻轻地叹了口气,旋转钥匙开了门,玄关处摆着规规矩矩地摆着一双擦洗得锃亮的皮鞋,蒲熠星的棉拖被随手丢在一旁,甚至一左一右都还没调整好顺序,一切保持着蒲熠星早晨匆匆离家时凌乱的模样,蒲熠星将钥匙与外套一同挂在玄关入口处的小衣架上,低头换鞋时不忘弄乱了郭文韬的鞋。



郭文韬有点洁癖,他总是习惯将东西摆得整整齐齐,蒲熠星恶劣地将他的皮鞋翻了一只过来,同自己脱下来那双皮鞋摆在了一起,四只鞋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客厅玄关,瓜蛋居高临下地站在玄关橱柜的顶端,蒲熠星抬头竖起食指按在唇面上对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嘘,你别叫,被韬韬看到又要骂我了。”



不知这一人一猫是怎样完成交流达成一致的,瓜蛋当真甩了甩尾巴,粉红的舌头舔了舔鼻尖就势作罢,在自己的领地里来回巡视了一圈,甚至跃下地面仔细地嗅了嗅蒲熠星的裤脚与他刚刚换下的那双皮鞋,险些被扑面而来的味道熏了个跟头,左脚踩着右脚原地踉跄了一下,确认了这的确是自家亲生的铲屎官,没有在路上被心怀叵测的外星人掉包,忙头也不回地甩着尾巴又爬回猫爬架上舔毛去了。



郭文韬已经在餐桌边坐好了,甚至贴心地在餐桌上摆了几只餐盘垫,这些小垫子都是郭文韬定做的,起因是蒲熠星不知死活地把电饭锅和烤箱的烤盘热着就往桌面上放,给新买的塑料桌布烫出几个圆圆的焦印来,郭文韬几次苦劝无果,终于忍无可忍地在一个两人都无法出门的雨夜秋后算账,提溜着蒲熠星的耳朵叫他盯着这几个圆圆的焦洞面壁思过了二十分钟,并当着犯罪嫌疑人的面用淘宝下单买了一叠餐盘垫。郭文韬挑的餐盘垫怪可爱的,蒲熠星拆开快递被迎面的一只巨大的杰尼龟头吓了一跳,尽管郭文韬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刻意挑了这一套皮卡丘杰尼龟和小火龙脑袋的餐盘垫,蒲熠星仍然坚持给郭文韬安了个不大好听的头衔,他评价说:“这是什么啊,娘们兮兮的?”



理所当然的,蒲熠星为他的莽撞付出了代价,郭文韬三天没有同他说话,直到蒲熠星亲自像供佛龛一样把杰尼龟皮卡丘和小火龙捧上了餐桌,甚至拍照发了微博炫耀——“我们家的餐桌垫,太可爱了,表白世界品味代言人郭文韬。”



郭文韬没有做饭,他只是安静地在餐桌边坐着,他嘴角似乎带着点笑意,被餐厅暖橘色的家居灯一打凭空多了点温柔的意思,蒲熠星也没有时间做饭,从容地从餐柜里取了一盒合味道,烧了壶热水,顺带从冰箱里将早餐剩下的几只虾饺端出来塞进了微波炉,郭文韬始终注视着他,仿佛对于单调且敷衍的晚餐没有任何意见——蒲熠星在做饭的空隙提高音量压过微波炉和电热水壶发出的噪音高声询问郭文韬今天公司的状况。



郭文韬的声音很轻,被烧水壶和微波炉的噪音几乎压了一头,但蒲熠星仍然听清了他说的话,他说——“今天完成了这短时间一直在做的一个单子,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明天我去接你下班怎么样?”



全家两个人一共四只手四只脚,却只有郭文韬一个人会开车,郭文韬拿驾驶证时间挺长,买车也有了几年,但碍于北京工作日时间的交通情况,郭文韬曾经尝试过开车上班,在陆续被一队广场舞阿姨,一组骑行者和一对送孩子上学的夫妇俩步行超过后,彻底放弃了开车上班的念头,一辆辉腾在公寓楼的地下车库落着生灰,一年到头只有不得不开车的日子才会受到主人的临幸,比如明天——蒲熠星掰着手指头算日子,明天并不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也不是他们的交往几周年,更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生日,但这个平凡的日子便会因为郭文韬的两句承诺而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或许我应当给他起个名字,蒲熠星将热水壶里烧热的热水倒进泡面碗里,脑海里挨个儿将名字过了一个遍,最终没能想起一个更适合的名字来,于是便坦然地作罢,他将从微波炉里取出来的盘子挨个儿放到餐桌上的小餐盘垫上,最后用皮卡丘的脑袋盛放了自己的泡面,从善如流地拉开郭文韬对面的那把空着的餐椅,木质的餐椅在地板上摩擦出一点细碎的响动,郭文韬似乎抬眼向他这边看了看,蒲熠星回他一个几近灿烂的微笑,他说:“今天公司加班,凑合一顿吧?”



郭文韬吃饭很慢,他总习惯细嚼慢咽,不同于蒲熠星总被评价为野人一样的风卷云残,郭文韬吃饭的时间是蒲熠星的一倍以上,他的饭量也几乎是蒲熠星的一倍还要多。郭文韬很瘦,蒲熠星有时很好奇他吃得那点东西究竟最后都长去了哪里,浑身上下也不见长上二两肉来,体脂率低得可怕,郭文韬曾经是个极度自律的人,后来被蒲熠星带着犯了懒,一旦踏出健身房的门就很难再回到那种严苛的身材管理状态,郭文韬被蒲熠星喂得凭空长了五斤肉,身上总算是有点软绵绵的触感不至于硌人,蒲熠星微微扬起唇角,从自己的泡面被里把吓人挑出来丢进郭文韬的餐盘里,“你得多吃点东西,怎么每天吃一样的东西,你就这么瘦呢?”



郭文韬的筷子在几个餐碟之间游移,时不时回答蒲熠星几个工作上的问题,郭文韬平时话并不算多,但这点认生的小脾气到家便荡然无存,在餐桌上喋喋不休地将蒲熠星已经听过无数遍的同事和公司劣质的酱油味咖啡,从公司楼下的流浪猫窝又多了几只新的小奶猫到瓜蛋的猫粮,趴在一旁舔毛的瓜蛋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支棱起一双耳朵,用爪子勾蒲熠星的裤脚。蒲熠星抻长了胳膊从郭文韬的餐碟里夹了一小块虾仁,用清水涮了涮喂给瓜蛋,那只不知满足的猫兀自继续抓着蒲熠星的裤脚想往上爬,被蒲熠星提溜着脖颈丢了下去,小猫恶狠狠地朝着蒲熠星呲牙,在蒲熠星做出预备起身动作时一溜烟地蹿上了猫爬架。



“小兔崽子。”蒲熠星气急败坏地骂了两句,郭文韬抿唇在一旁笑,被蒲熠星疑惑的目光一扫从善如流地敷衍他:“没事儿,你真可爱。”



被评价为可爱的当代金融投资成功人士蒲熠星默默不语,在老婆面前敢怒不敢言,低头呼噜呼噜吃面。郭文韬似乎对速食食品不大感兴趣,安静地放下筷子,放松身子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猫一般,他的那点小动作蒲熠星早已烂熟于心,郭文韬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胃,打了个并不算太响亮的饱嗝,紧接着先自己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找了点借口溜下饭桌去了:“我吃完了,我们不是要看电影吗,我去布置一下沙发,你记得把碗放去洗碗机。”



蒲熠星与郭文韬总是为洗碗这个问题争执不休,即便家里有了洗碗机这样的先进科技也无济于事,碗筷终究还是要有人送去洗碗机再抱出来,两人再连续两天石头剪刀布了将近五分钟无果后,蒲熠星提出了来自家乡的解决方法——“先吃不管,后吃洗碗。”



坦白而言,这个小规矩对于郭文韬而言总是吃亏的,因此这条家规写进郭文韬与蒲熠星的一千零一家法中后,郭文韬吃饭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几乎翻了倍,郭文韬的胃不大好,蒲熠星有时会为了让着他而刻意放慢吃饭的脚步,在郭文韬聊起公司的事的时听得忘了夹菜,因此在这点纵容的小伎俩下,郭文韬总是能以一两分钟险胜蒲熠星,把碗筷送进洗碗机的工作几乎成了蒲熠星的惯例,蒲熠星侧目看着郭文韬披着一条空调毯往沙发上去的背影,他的方便面还剩大半碗,今天他至少输给了郭文韬十五分钟。



大概是蒲熠星拖拖拉拉地留下过案底,郭文韬并没有等蒲熠星,在喊了蒲熠星两声无果后,家庭影院自动开始播放电影,郭文韬肩上搭着的那条空调毯已经当被子搭在了腿上,家庭影院的声音开得不算大,蒲熠星眯着眼睛端着泡面在餐厅蹭电视看,电影刚刚演完片头的PV,郭文韬似乎正在自言自语些什么,蒲熠星唏哩呼噜地把半碗面扒拉进嘴里,火急火燎地将空的泡面盒子丢进垃圾桶,匆匆收拾桌面上的狼藉。蒲熠星展开一只新的黑色垃圾袋,一股脑将剩饭倒进垃圾袋里,几只虾仁顺着餐盘咕噜噜地滚进垃圾袋里,连带点汤汁,被打包丢进了盛放厨余垃圾的桶里。



蒲熠星从冰箱里开了瓶可乐,厨房的小冰箱里专门有一层用来堆放饮料,两边泾渭分明地陈列着两人的口味特征,蒲熠星的可口可乐罐几乎已经见了底,而另外一边郭文韬的的饮料藏品就比较丰富,塞得满满当当,有各色的外国包装的果汁以及两排接近保质期的旺仔牛奶,蒲熠星顺着冰箱门的一点缝隙偷窥正沉浸于电影中的郭文韬,见他没有回过头来,飞快地撕开了旺仔牛奶的塑料包装,插了一罐郭文韬的旺仔牛奶喝。



蒲熠星回到客厅的时候电影已经演了个开头,他坐在郭文韬身边跟他分一条空调毯,郭文韬便自然而然地往他怀里缩。这部电影是蒲熠星选的,是个剧情向的经典悬疑电影《第六感》*,说恐怖倒也算不上太恐怖,那点剧情上的亮点足够将为数不多的老套Jump Scare掩盖,唯一能够让人产生点紧张情绪的只有时不时紧张起来的鼓点,这部电影蒲熠星已经看过许多遍了,其中的起承转合与伏笔都解密得差不多,而郭文韬却看得投入,背景音乐鼓点一点点加快,蒲熠星似乎都听到了郭文韬心跳愈发加速的声音,他稍稍展开双臂,郭文韬便从善如流地往他怀里钻了钻,郭文韬的发旋几乎擦到了他的颈窝,蒲熠星一手揽着郭文韬,一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衬衫领口,那点痒痒的触感一路顺着脊梁骨攀援上大脑,蒲熠星轻轻地扬了扬唇角,伸手盖住了郭文韬的眼睛,“嘘——别看。”



投屏电影中的小男孩一转头便被镜头给了个贴脸杀,郭文韬没能看到那副画面,但仍然从骤然响起的音效中得知了剧情的发展,那点轻轻的哽咽压抑在喉口,郭文韬下意识地攥紧了蒲熠星的衣袖,嘴里小声地重复:“不怕不怕不怕,我一点都不怕,鬼有什么好怕的,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我不怕鬼。”



蒲熠星噗嗤地一声笑出声来,镜头里那点刺激的镜头一闪而过,他紧跟着放开了郭文韬,将半小时前郭文韬给自己的评价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韬韬,你真可爱。”



可爱,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给郭文韬这种评价,郭文韬似乎总是不太爱听这样的真话。郭文韬与家里养的瓜皮很像,不论是那张吃不胖的小脸还是那点欲拒还迎的脾气,郭文韬在不经意间总能有些让人觉得可爱的小动作,例如他吃完饭暗地里悄悄给自己揉肚子的模样,甚至他在看了恐怖片后下意识地对自己进行自我催眠的习惯,偏偏那只嘴硬的猫咪还不愿意听这种话,每当蒲熠星评价他可爱时——



郭文韬朝着蒲熠星钻进了拳头,耀武扬威地空悬起来,雷声大雨点小地轻轻落在他肩头,蒲熠星轻轻地将他的拳头拢进掌心,就势将人扯进怀里,沙发上柔软的位置本就不好保持平衡,郭文韬身子一歪便躺在了蒲熠星腿上,那小猫似乎找到了更舒适的观影姿势,索性便趴在那儿不动了,他轻轻地戳了戳蒲熠星的胳膊道,“再有贴脸杀,别蒙我眼睛了,我又不怕鬼。”



蒲熠星一挑眉:“是、吗?”



郭文韬不愿在这点小孩子口角上跟蒲熠星讨便宜,索性不再理会他,一场电影的贴脸杀倒是并不算多,蒲熠星几乎将这部电影倒背如流,冗长的剧情将一整天压抑下来的疲劳尽数搅合了起来,蒲熠星的大脑被搅合成了一团浆糊,目光在投屏上几乎对不准焦,上下眼皮打架得厉害,偏偏郭文韬还兴致勃勃,呼吸的节律随着电影起伏,蒲熠星数着他的心跳,轻轻合上双目——蒲熠星同郭文韬一起去电影院的时候,也常常是郭文韬兴致勃勃地看到最后,蒲熠星对于电影的剧情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似乎总是一眼能够预见到结果,那点繁杂冗长的剧情如何推论出最后固定结果的故事总是无趣的,因此他往往是被郭文韬在电影结束后叫醒的,郭文韬总是抱怨他来电影院是浪费时间。



蒲熠星总是这样回答他,“不是浪费时间,即便电影不好看,但陪你是我的第一要务。”



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蒲熠星朦胧的意识骤然清醒,自温暖的梦境中跌出,梦境中焦糖味爆米花与电影院特有的那种甜味被室内熏香的气息代替,蒲熠星太阳穴骤然一紧,五感归位,由深睡眠中清醒过来。



他仍然躺在沙发上,脖子靠得发酸,稍稍一挪动便疼得出奇,家庭影院在播放完电影后自动将投影屏幕卷了上去,郭文韬大概去睡觉了,他腿上空搭着一条空调毯,一半盖在他腿上,一半平平整整地铺在沙发上。蒲熠星就着这个不太方便的姿势伸手去够手机,屏幕点亮的瞬间还未及适应光源的瞳孔骤缩,蒲熠星下意识地眯着眼睛看清了来电显示——是周峻纬的电话。



蒲熠星:“操、周峻纬你是人吗?”



电话那头的周峻纬似乎茫然了片刻,对于蒲熠星夹杂着点沙哑的嗓音显得有点疑惑,他顿了顿,大概是拉远手机去检查手机显示的时间,而后又将耳朵贴上听筒道,“不是你说,今天晚上十一点半约我有话说?”



蒲熠星茫然了一瞬,大抵是混沌的大脑还没完全从睡眠中脱离出来,他没头没尾地说:“我想吃爆米花,焦糖味的那一种。”



周峻纬顿了顿,电话两头同时陷入一种凝固的尴尬,蒲熠星垂着头,目光一点点聚焦于腿上的空调毯上,电话那端稀稀拉拉地传来一点杂音,齐思钧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响起,声音压得很低,蒲熠星屏息凝神仔细听也没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能听清周峻纬低声地一句我很快回来,紧接着电话那头便是房门关闭的声音,周峻纬大概是走到了什么空旷的环境中,说话的回声都小了不少,他沉默了半晌问蒲熠星:“蒲熠星,你真的不需要接受咨询辅导吗?”



“辅导,我要接受什么辅导,如何做最完美的男朋友吗,那你给我交学费还差不多。”蒲熠星夹着手机起身,将空调毯规规矩矩地铺在沙发上,拉开了客厅小阳台的推拉门,北京的十一点半并不算深夜,青年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蒲熠星的目光落在一排排绵延开去的霓虹灯上,随手从一旁藤椅旁一摸,摸到了一只易拉罐。



这点下意识的动作仿佛触及了潘多拉魔盒,一排空的易拉罐稀里哗啦地散了一地,顺着蒲熠星的脚边咕噜噜地滚出去,撞在了墙面上,蒲熠星低下头去,从地上捡起一只易拉罐,是一罐已经喝空了的啤酒,大抵已经喝空很久很久了——易拉罐口的酒沫已经全然干固,挂壁的那点剩下的酒液也已经蒸发干净了,蒲熠星将易拉罐收拾在一起,庆幸郭文韬没瞧见这点易拉罐。



我什么时候喝酒了?



蒲熠星已经不记得了,但这一片狼藉倒一定不是郭文韬喝的,郭文韬酒量很差,稍稍喝两口啤酒就开始犯晕,喝多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软乎乎地挂在蒲熠星肩上还要逞强:“能、能走,我没醉——喝、还可以再喝嘛。”



“阿蒲,阿蒲——蒲熠星。”电话那端的周峻纬久久没听到蒲熠星回应,险些以为蒲熠星就着十三楼一跃而下,心跳还没来得及平复下来,就听蒲熠星在电话那头从善如流地接上了话茬——



“刚碰翻了一堆啤酒罐子,幸亏没让韬韬知道,不然我又——”



蒲熠星的话茬戛然而止,他的目光落在掌心的啤酒罐子上,恍然间想起:韬韬再也不会知道了。



三个月前,一场高架桥事故上了新闻,一辆失控的货车撞上了高架桥上的私家车,私家车翻下了高架桥,司机当场身亡,索性高架桥下并无行人,造成一死一伤。



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郭文韬恰巧结束了自年前开始一直跟着的一个大项目,积攒了两三年的年假可以供郭文韬休一个不错的假期,郭文韬在那天从车库开出了经久不上路的辉腾,他答应去接蒲熠星下班——他在五点半准时抵达了蒲熠星公司门口,奈何下班高峰期堵车堵得厉害,蒲熠星牵着郭文韬的手进了电影院,郭文韬同他抱怨昨晚被他非要看的一场恐怖电影折腾得一整天都人心惶惶,蒲熠星答应给他赔罪。他买了爆米花,郭文韬始终记着蒲熠星喜欢吃甜食——爆米花都是焦糖口味的,闻起来那点糖味几乎溢出了纸桶,他们看了一场场次最近的爱情电影,过程冗长而无聊,就连郭文韬都看得昏昏欲睡,两个小时后,避开晚高峰的情侣手牵着手离开了电影院。



郭文韬驱车回家,蒲熠星在一旁为他指路,郭文韬的夜视能力很差,天一黑开车就很没有安全感,于是两人一路顺着照明最足的高架桥往回开,关于那场事故的记忆蒲熠星已经几乎忘却了,空的啤酒罐被他掌心的温度烙得发烫,蒲熠星的指尖微微颤抖,他口吻却十分平稳,甚至堪称冷漠,仿佛在叙述一个其他人的故事——



“那辆货车在我们后面,他一直在按喇叭,我们往侧面变道给他留出超车的空隙。谁知道他突然就加速冲过来了,我看到,他一直在打方向盘,却无济于事,那辆货车朝我们直冲过来,冲着副驾驶室的方向,韬韬向右打了方向盘,货车撞上了车头,而我们也翻下了立交桥。”



刺眼的刹车灯与刺耳的噪音连绵响成一片,蒲熠星踉跄两步,坐在了客厅阳台的小藤椅上,关于车祸的记忆呼啸而来,他身子微微颤抖,仿佛回到了那噩梦般的夜晚,郭文韬就坐在他身边,紧握着方向盘的指尖捏得发白,郭文韬的眼睛始终盯着后视镜,他甚至没有分出一点空余的目光来给他,那辆货车的大灯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蒲熠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轮胎在水泥地面上摩擦出巨大的声音,郭文韬的方向盘向右打死,货车猛地撞上了车后翼,失去平衡的辉腾恰巧翻过了护栏,一坠而下,昂贵的车总是具有极高的安全性能,小说和电视剧中总会将坠落的那个瞬间拉得极长极长,而实际上那总是些被艺术效果妖魔化的无稽之谈——



蒲熠星仍然记得,坠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还没有来得及拥抱郭文韬,也没有来得及亲吻他,巨响与耳边的嗡鸣便瞬间撕裂了紧张的情绪,郭文韬是在笑的,尽管血渍模糊了他的面庞,蒲熠星仍然清晰地记得郭文韬最后的笑容,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他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在路上的两句闲话,他说:“阿蒲,我想吃你做的回锅肉了。”



他没来得及向蒲熠星解释自己这么做的缘由,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蒲熠星他很爱他,没有电影里那种催人泪下的表白,更没有喜剧色彩的反转,那么高的立交桥,那么重的伤,郭文韬甚至没有一点机会,他大概没有感受到痛苦,便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蒲熠星轻轻地合上双目,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那道生死的选择题,郭文韬提交了他的答案,他选择让他一个人活下去。



而没有了你,留我一人孑然一身地游荡在这繁华的世间,又是怎样的馈赠呢?



电话那一头的周峻纬半晌没有出声,蒲熠星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说:“其实,我一直在假装韬韬没有死,韬韬还在,我能看的见他,我们出事的前一晚,是我们结婚纪念日的前一天,他很开心,因为完成了一单大生意,他甚至开了摄像头,拍下了我们那晚的晚餐,看的电影和逗的猫,他说,要开始做个VLOG博主。”



“他还说,他要接我下班,看电影,等我忙完这两天,我们就去旅行,趁着学生们还没放假,还能享受淡季的门票。他还说——”



蒲熠星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还说,想吃我做的回锅肉了。可他就这么离开了,他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他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活下来。”



“因为他很自私,自私地认为活着就永远会有希望,他希望将你作为他悲剧中唯一渲染上色彩的一笔,可他或许不了解莎士比亚未完的悲剧。”周峻纬的声音很冷淡,他的语速很快,蒲熠星就那么安静地听着,“但是,他书写了这一场悲剧,你难道不愿意替他演完吗?这是他最后的愿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愿望。”



“你不能活在幻想里,生活本身就是一场悲剧,而你是他的演员。”



蒲熠星深吸一口气,手中的易拉罐狠狠地砸在了墙上,客厅的灯光已经自动熄灭下来,蒲熠星的指尖轻划屏幕,紧跟着客厅暖橘色的灯光重新亮起,他轻轻地扬起了唇角,他说:“明天你有时间吗,我也想领略一下你宰那些大款的骗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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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一直活在有你的那个夏季,时间停止运行春夏秋冬的交替。”——《World World World》



*Grande Seconde Moon是雅克罗德的一款纯机械镶钻腕表,一套共有黑白玫瑰金三个颜色,因其简单的配饰和暗奢的风格搭配常常被用来作为一对情侣款腕表使用。它的设计物语为“感受时间的存在。”



*《第六感》是一部关于儿童医生与天生能够看到与众不同场景的少年的故事,经典悬疑治愈系电影,剧情编排非常精彩,是关于医生与孩子互相进行自我救赎的故事。



*设定借用的是《密室大逃脱-404的秘密》中的虚拟母亲系统,从始至终郭文韬始终只是个存在于蒲熠星眼中的VR虚影,而他模拟的也始终是事故的前一晚两人的生活,因此失去了主人的鞋始终规规矩矩地摆在玄关,只会在固定的时间做固定事的郭文韬无法等蒲熠星下班回家再上桌吃饭,餐盘垫始终固定在那个位置是为了方便郭文韬的VR虚影能够准确地做出动作,而瓜蛋不会去扒郭文韬的裤脚而是始终围着蒲熠星打转,郭文韬的餐盘里的食物从不会动,而蒲熠星也指挥准备一个人的晚餐,而吃完速食食品以后的韬韬也会要求蒲熠星洗碗,而蒲熠星已经看过许多遍的电影对于郭文韬而言始终是第一次。



*韬韬动作的突兀和错位是由于AI系统自动开启连带着家庭智能电器一起运行一个苛刻的时间表,而蒲熠星因为加班晚回家了十五分钟,因此家里每天定时上演的情景剧在没有等来男主角的情况下率先开篇。而韬韬只录制了事故前一晚的家庭日常,因此VR的投影也永远只能重复那一天韬韬的行为。



*而智能家居会按照蒲熠星的设置配合时间,整个家庭被蒲熠星布置成了配合郭文韬VR影响的舞台剧,他成为了那部家庭偶像剧的男主角,而停止配合VR运行的智能家居则会打破设定的运行时间限制,同时也打破了蒲熠星为自己创造的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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